這篇文章主要分為兩部分。首先，我會解釋在舊約先知書傳統，什麼是公平、公義的觀念；接著，會詳細解釋彌迦書六章的經文，當中最為人熟悉的是彌迦書六章8節：「只要你行公義，好憐憫，存謙卑的心，與你的神同行。」行公義不是行俠，而是要在聖經、社會場景實踐中談公義。
舊約先知書傳統裏的公平、公義
先知的任務是推動踐行公平、公義。什麼是公平、公義？用以賽亞書五十六章1節作為引言：「耶和華如此說：你們當守公平，行公義；因我的救恩臨近，我的公義將要顯現。」這句話似乎說明，公平、公義是一種命令。這一種命令不是思想公義，而是守公義、行公義。
第二，以賽亞書三十二章1節：「看哪，必有一王憑公義行政；必有首領藉公平掌權。」大家期望終末白色大寶座再臨的時候，有真正公平、公義的統治——所有惡人得到懲治，義人得到獎賞，這是一個沒有黑暗、只有光明，沒有暴力、只有和平，沒有眼淚痛苦⋯⋯就像詩篇七十二篇1-2節所寫：「神啊，求你將判斷的權柄賜給王，將公義賜給王的兒子。他要按公義審判你的民，按公平審判你的困苦人。」所以， 行公義不單止是命令，更是歷史上終末性的管治。
第三，耶利米書九章23-24節：「耶和華如此說：『智慧人不要因他的智慧誇口，勇士不要因他的勇力誇口，財主不要因他的財物誇口。誇口的卻因他有聰明，認識我是耶和華，又知道我喜悅在世上施行慈愛、公平，和公義，以此誇口。這是耶和華說的。』」經文提到公義、公平是擺在智慧、勇武、財物所謂的價值以上，以此誇口是耶和華所喜悅的。
還未讀彌迦書之前，我們應為公義、公平下一個定義。
借用本人學生之前整理以賽亞書的成果：公平的原文是mĭšpāṭ，公義就是ṣedāqāt，這兩個字基本上是五經的同義詞。也就是若然你實踐五經的教導，你就是行公義、公平。但是，以賽亞書中有五件事是屬於不公義、不公平的：
第一，就是流人血（賽1:17-27，5:7-23）
第二，欺壓孤兒寡婦和窮人（賽1:17-27，3:14，10:2，33:5-15，54:14，59:8-17）。
第三，賄賂、貪財、只求利益、享樂（賽1:17-27，5:7-23，33:5-15）
第四，盜竊、行詭詐、搶奪（賽5:7-23，9:6，10:2，33:5-15，61:8-10）
最後，冤枉他人（賽1:17-27，5:7-23，10:2，59:8-17）
彌迦書六章中的公平、公義
「行公義，好憐憫」等字句經常被人當成政治的口號，特別是用作批評──誰人不行公義，誰人不好憐憫，似乎香港人引用這經文時都有政治性的取向。畢竟人都是政治性動物，對事情難免有政治的詮釋。不過，我比較擔心的是，若任何事物單從政治的角度看，就會失去神學啟示的向度。例如，當你想到「行公義，好憐憫」，你想起某局長，又或者某政治的考慮，慢慢地神的話語就被用來支持某個政見、立場的口號，而失去神話語對生命改變的力度。神的話語就是神的話語，它要成為啟示，對我們的生命說話。
「我的百姓啊，我向你做了什麼呢？我在什麼事上使你厭煩？你可以對我證明。我曾將你從埃及地領出來，從作奴僕之家救贖你；我也差遣摩西、亞倫，和米利暗在你前面行。我的百姓啊，你們當追念摩押王巴勒所設的謀和比珥的兒子巴蘭回答他的話，並你們從什亭到吉甲所遇見的事，好使你們知道耶和華公義的作為。」（彌6:3-5）
耶和華的公義是一種作為，而不是抽象的觀點；是一種行動，而不是流於口舌。
第一，公義的定義就是將神的子民從奴隸的地方領出來。神不是要求以色列先行公義才拯救他們，而是先拯救他們後，才頒佈律法，這就是公義的作為。
經文也說明神差遣他的僕人引領以色列民，敗壞了巴勒的計謀和攻擊，這代表神的拯救不是一次性的拯救，而是委身其中，不斷的拯救。這種拯救是神對以色列民民族的責任，也是對他們的忠誠和委身，這就是行公義的作為。
第二，要行公義就要拒絕內外不一的生命。彌迦書六章6-7節：「我朝見耶和華，在至高神面前跪拜，當獻上什麼呢？豈可獻一歲的牛犢為燔祭嗎？耶和華豈喜悅千千的公羊，或是萬萬的油河嗎？我豈可為自己的罪過獻我的長子嗎？為心中的罪惡獻我身所生的嗎？」這個人問「當獻上什麼呢？」好像很敬虔、很謙卑、透過外表的獻祭，期望滿足既有的程序，以為這樣就能夠處理罪，而不需要內心的悔改。其實所有奉獻都要求我們離開既定的安舒區，進入危險區，在那裡你就能經驗「行公義，好憐憫」，看見上帝要求我們的命令。
第三，彌迦書六章8節：「世人哪，耶和華已指示你何為善。他向你所要的是什麼呢？只要你行公義，好憐憫，存謙卑的心，與你的神同行。」很多時候，很多人引用這一節，卻不理會上文所提的所有背景，但這一節經文似乎就是針對那些內外不一的人而說的。神要求的不是更多外表的獻祭，更老早就告訴我們何為善、何為惡，「神所要求」的不是獻上的祭，而是四個主要的行動。
1. 行公義（mĭšpāṭ），上文已為這個詞語定義。最重要的是記得公義永遠是一個行為，也是律法的同義詞，說明行公義與行律法是劃上等號的。所以，不是講公義、思想公義，而是行公義。這不是抽象的概念，而是非常到地、不離地的實踐。
2. 是好憐憫。原文ḥĕsĕd不是解作憐憫，而是解作盟約性的委身。如果翻譯，理應翻為「好委身」，要用彌迦書六章3-5節中耶和華跟以色列民的盟約來理解。上帝對以色列民這班弱勢社群不離不離，永遠委身；就算他們叛逆，上帝仍然不放棄他的子民。我們要好憐憫，就是要履行上帝這種盟約性的委身：循循善誘地守護他們，以致他們知道什麼是公義的作為。
3. 存謙卑的心，與神同行。這是要把兩個不定詞一起解釋。謙卑是一個介詞，to humble to what。在創世記，與神同行的人有兩個，分別是以諾和挪亞。經文似乎有意讓我們想起這兩個人。同行的動作，加上謙卑，也代表了只有謙卑的人才能與神同行。謙卑的原文解作「低」，只有低的人才能跟高高在上的上帝同行。這種不是站在道德高地、批評審判別人對與錯，而是站在受恩的低地、接受別人的意見。
最後，來一個簡短的總結。第一，行公義，首先要認識神行公義的作為——上帝委身拯救以色列民。我們分享上帝的性情，也要效法他委身拯救弱勢社群。第二，行公義的人要拒絕內外不一，這不單是對有錢人的挑戰，也是對我們的挑戰。我們永遠要謙卑地警惕自己，不要因為習慣了遊戲規則，就不敢勇敢地成為一個內外一致的人。第三，行公義就要委身，謙卑與神同行。公義永遠都是作為，不是說公義、想公義，而是行公義；不是一次性的任務，而是忠誠的委身、不離不棄，也要謙卑地接受人的批評，謙卑地知道自己不是真理的全部。我們要謙卑，領受上帝愛的力量，這樣就能像以諾、挪亞一樣與神同行。
撰文／高銘謙博士（「建道神學院」聖經系副教授）
（文章節錄自《天國與人間》中「舊約先知運動的公平與公義」一文，
特別鳴謝《明風出版》允許轉載。）